千盏引魂灯沉入河底时，青石板缝里钻出血色藤蔓。我攥着酆都尸帖的手指被毒刺扎破，黑血在烫金名讳上晕染开来——"新娘沈昭"四字突然扭曲成沈怀安的脸，眼窝处爬出半截青铜困龙链。

"妈妈，棺材在唱歌。"小野蹲在乌木棺旁，龙化的右耳贴着棺盖。他脖颈鳞片随着棺内敲击声开合，露出皮下蠕动的鎏金符文。霍云深用剑尖挑开棺椁镇魂钉，浓稠的血浆漫过绣金线嫁衣，裹在其中的竟是一具无头女尸，心口插着半截桃木剑。

剑柄刻着的"瑾"字让我后槽牙发酸。这是二十年前我刺入沈怀瑾心口的凶器，剑身早该随着沈家大火化成灰烬。

"夫人可认得此物？"霍云深突然扣住我手腕，拇指按在往生印上。他体温低得不似活人，后背逆鳞纹渗出腥甜血气，"当年你用这把剑剜我灵根时，血溅了三尺高。"

棺中女尸突然抽搐，断颈处钻出七条双头蛇。蛇身缠住小野的龙尾，鳞片刮擦声里混着沈怀安的嗤笑："好侄女，你儿子的龙鳞正在吞噬霍云深的魂魄呢。"

桃木剑劈开蛇头的瞬间，酆都城头传来丧钟轰鸣。城门轰然洞开，纸钱如雪片纷扬，长街两侧跪满戴孝的纸人。它们额间贴着招魂符，朱砂写的全是沈昭的生辰八字。

"乾坤借法，雷火......"

咒语被小野的尖啸打断。他撕开爬满鳞片的胸口，机械心脏缠着的灵根正被黑气侵蚀："妈妈，疼......"龙爪撕碎嫁衣，女尸腹腔里滚出三百颗翡翠眼球——每颗瞳孔都映着霍云深受刑的场景。

霍云深忽然捏碎两颗眼球，翡翠粉末在空中凝成往生阵图。阵眼处的血珠滚落棺椁，竟在尸身上烧出沈家祠堂的图腾。我腕间往生印骤然发烫，与阵图产生共鸣的刹那，女尸断颈处突然生出霍云深的脸。

"这才是聘礼。"那张脸扯开撕裂的嘴角，青铜困龙链从喉管钻出，"用你的往生印启动血祭，否则每过一刻钟，我就捏碎一片你儿子的龙魂。"

小野突然暴起，龙尾扫飞十具纸人。他第三只眼迸射金光，酆都城墙浮现密密麻麻的咒文——竟是放大版的沈家困龙局。霍云深反手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，黑血喷溅在阵图上："昭昭，用我的逆鳞破阵！"

逆鳞纹在他后背游走，鳞片剜下的瞬间，整座酆都城地动山摇。我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往生印上，地面裂开万丈深渊，三百口青铜棺椁破土而出。每口棺材都缠着困龙链，链头锁着小野的龙角。

"妈妈，棺材里是爸爸！"小野的尖叫混着龙吟。他撕开最近那口棺椁，腐尸穿着霍云深常穿的墨竹纹长衫，心口插着把一模一样的桃木剑。

霍云深忽然掐诀念咒，酆都上空浮现血色八卦。他沾血的手指抚过我的眼睑："夫人可还记得，沈家禁术中最阴毒的'偷天换日'？"

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。二十年前沈怀瑾被按在祭坛时，我颤抖着将禁术符咒塞进他齿缝。老族长划开他脊背抽灵根的瞬间，符咒启动，将半数痛楚转嫁到我身上。

"所以这些替身棺......"我猛然看向霍云深心口的剑伤。

"是你替我承受的九百九十九次剥灵刑。"他鎏金竖瞳淌出血泪，"沈怀安把你承受的痛楚炼成困龙局，每口棺材都是你的一道劫。"

小野突然撞向城墙，龙角折断处喷出金红火焰。困龙链寸寸崩裂，三百口棺椁同时炸开。腐尸手中的桃木剑飞向阵眼，与我手中残剑拼成完整符咒。

"就是现在！"霍云深揽住我的腰跃向阵眼。双剑合璧的刹那，酆都城幻象如琉璃破碎，露出真实景象——这竟是沈家祖坟改造的炼魂场，十万生魂正在血池中哀嚎。

沈怀安的残魂从血池浮出，手中握着小野被剥离的龙鳞："好侄女，你猜这片逆鳞能承受几道天雷？"他身后升起千具沈家先祖尸骨，每具骨架都缠着困龙链。

霍云深忽然咬破我颈侧，舌尖卷走渗出的血珠："夫人，借你沈家嫡血一用。"他沾血的手掌按在我后背，逆鳞纹突然游走到心口，"以龙魂为引，以嫡血为媒——破！"

万丈金光刺穿血池，先祖尸骨在龙吟中化为齑粉。小野吞下所有困龙链，龙身暴涨数倍。沈怀安捏碎的逆鳞突然反噬，将他残魂钉在血池底部。

"该收债了。"霍云深将双剑刺入我掌心，剑锋穿透两人交握的手，"沈家的罪孽，你我一起担。"

血池沸腾的瞬间，小野的龙爪按在我后背。逆鳞纹与往生印重叠，在酆都上空凝成新的卦象——阴阳相生，死局逢春。